不一样的出租车故事
添加时间:2025-04-28 15:25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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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些时日,漫步在伦敦的街头,突然意识到来英国这么多年了,在这个国家打出租车的次数屈指可数,在伦敦更是从未有过。
大多数的时间,都是自己开车出行。像伦敦的大城市,交通堵塞不说,打车费更是贵得惊人,虽然伦敦的出租车和大红公交一样,都蛮有英伦特色的,但我也未曾尝试过。就算是坐网约车例如UBER,也会觉得不值。所以如果不开车,更多的时候,我会选择地铁,或是直接步行,还能看看沿途的街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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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小城市,不仅没有了招手即停的出租车,更没有了网约车,要打车的话,需提前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预约,告知他们你行程的起点,终点和时间,然后调度平台才会派车前来,非常不便利。每每在这种时候,就总会感叹国内服务业的便捷和发达。感慨之余,却又是想到了很多以往打车的经历。
打出租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。在一段有限的路程和时间里,和另一个人产生了连结,这连结若说紧密,但我们未曾谋面,十来二十分钟后,又重新淹入人海;若说疏远,我们却又共处一个密闭的空间里,并且需要将一部分的生命安全,暂时交由他人操控。
所以,这种关系就变得非常得微妙了,容易给人一种亲密的错觉。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,有的时候,一上车司机就会打开话匣子,像是非常熟悉的人一样,开始拉着家常,絮叨一些所见所闻,所想所感。有时令人啼笑皆非,有时又会让我回味许久。
这就是坐出租车最有意思的地方了,出租车司机虽然也分全职或是兼职,但他们大多都会在车上,度过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,有的是从白天到黑夜,有的则是伴随着长夜转昼。
如果抛开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,我们更像一位访客,进入了另一人的时空,并短暂地与之共处。
在多数情况下,我都很尊重这样的访问与共处,若是司机想聊天,我都会聊上几句,有时甚至不一定会你来我往地交谈,或许只是倾听,并在合适的时候给予些许的回应。
我想,出租车司机们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性格各异、情况不尽相同的乘客们,他们对于车内的气氛,是有自己的判断准则的。有时候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询问:“您想走哪条路?”,或许就能判断出这位是能聊几句的主,还是需要为之提供安静沉默的环境。
就像菜市场之于一个地区,出租车司机们,对于所在的城市,也是一个群落的象征和人文的具象体现。
菜市场像一个微缩的江湖,在这里,人们可以感受到当地的风土人情,看到千人千貌,甚至见到社会百态;而出租车,则像是这个江湖中行走的镖车,由镖师押着车,将重要的人和物,运输到五湖四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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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北京长大的小土说,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最喜欢拉着人聊政治,或许是在皇城根的缘故,这里的人们对政治似乎也格外敏感。后来她去到运城,回想起那里的出租车司机,好像每一趟车程都能获取到一些新知识,或许是某个景点的讲解,或许是城市一隅的介绍,运城人民的文化底蕴体现无遗。
再回到家乡太原,有一次清晨,从家里打车去博物院,一上车就感觉到那位司机的情绪很差,询问之下,司机说:“上一个人都没给我钱就走了,但是你都上来了,我也不好再去追她。”
一路上,师傅都很低落,因为十来块钱,和一个人的低级举动,让这位大早上辛苦出车的师傅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。
到了目的地后,小土扫码支付,将自己和上一个人的的车费,共同付给了师傅,安慰道:“没事啦,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一大早的好心情!”师傅讶异,并连声道谢。
或许这个如小太阳般的女生,又让他感到了人世间的善意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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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曾经有过几次印象深刻的打车经历。
在太原打车的机会还是多一些的,多数都是酒后的深夜,和朋友们告别,坐上一辆出租车,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驶去。
这个时候的出租车总有着一种特殊的滤镜,打开门后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某种温馨,关上门后,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或是寒冷。
有一次,车行驶了一阵子,司机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,试探道:“最近我看抖音上说日本又作妖了?”
我笑了笑,回道:“噢,最近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情。”司机似乎是得到了肯定一般,开始和我聊着最近网上的一些新鲜事,我也就是听着,然后略微回应着。
过了一会儿,不知怎么说到了他的家庭关系。
他问我:“你结婚了没?”
我说:“还没有”
“哎我跟你讲,我每个月赚的钱,都上交给我老婆了。”
“噢?”
“她为了防止我抽太多烟,每个礼拜就给我买一包烟的零花钱。”
“那也挺好了呀。”
“但我还想喝茶呀,我还想买点好茶,我就去申请,能不能多给我点零花钱,结果她说,我可以少买一包烟省出买茶的钱。”
“哈哈哈,说的没错。”
“是了么,我也知道没错,所以我三个礼拜没抽烟了,然后这不是,刚刚今天买了一包好红茶!”
说着,还眉飞色舞地举起来杯子给我炫耀着。
“真不错啊!喝茶比抽烟好。”
“我觉得以后还是不抽烟了,攒点钱,男人还是需要有点自己的钱的。”
没等我回应,司机师傅叹了口气,紧接着又激动地说:“哎,快到了,我感觉和你挺聊得来的!要不然我在那儿停五分钟,咱们再聊会儿?”
我无法分辨这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,但我知道对于他们来讲,时间就是金钱。所以我笑着回应:“可以啊师傅,但你得一直打着表。”
“唉,算了,时间也很晚了,你赶紧回家吧!”
说着,车停了,我道谢,开门下车,而后目送着出租车转弯,消失在夜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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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一次深夜上车后,我看见车辆仪表盘旁放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,旁边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小摆件,我问道:“师傅,这是您愛人给您放的吧?”师傅说道:“啊这个呀,是啊,我老婆给放的苹果,说是平安的意思。”略显疲倦的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和向往。
又一次深夜坐上一辆停在街边的出租车,发现方向盘后是一位女士,约在三十岁上下,瞬间感觉眼前一亮。女出租车司机并不常见,或许是因为这活儿太过辛苦吧。
坐上了车,在电流声中开始缓缓前行。出租车不大,但就从这方小空间中,可以窥探到每一位司机的性格和习惯,多数的车里能闻到或浓或淡的烟味,还有少数车里,是不甚令人愉悦的味道。但那天闻到的,却是一股幽香,清爽且不刺鼻,应该是某种香薰的气味。
我又不禁朝司机看了两眼,在她左手边,支架上的手机好像正在通话。我们开始行驶后不久,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:“我不和你说了啊,要拉乘客了。”语气柔软。那边,一个男人的声音应了一句,随后就挂了电话。
我没有去询问更多的细节,也有点不太习惯和女出租车司机搭话,于是就往后靠回了座位。车内就这样安安静静的,唯有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,和偶然间对讲机里传出的只言片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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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不久,在我们又一次踏上异乡之旅之前,我和母亲,还有小土,准备外出吃饭,但是苦于正值高峰时段,打不到车也叫不到车,于是只好漫步在太原的大街上,吹着已有一丝凉意的晚风。
说着话,不知怎么就说到了“奋斗的人生”这个话题,母亲感慨道:“不管怎么说,人在每个阶段都是要努力,要奋斗的呀,不管处于什么境地。”我俩默默地点着头,思绪纷飞着。
走到了一个岔路口,我们停下了脚步,正好不远处驶来了一辆亮着绿灯的空车,招手拦下,上了车。又是一位女司机,这次是一位阿姨,手握方向盘,自信又坚定。语气也干练了许多,询问了目的地,就刻不容缓地出发了。
或许是与她年龄相仿的母亲坐在前排,又或许是坐在后排的我们二人,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,这位阿姨开始和我们聊起了天。这时正好母亲接到了一通工作电话,结束后,司机阿姨问道:“您是老师?”
母亲笑着回答:“是啊。”
“高中?”
“大学。”
阿姨又从后视镜看向我们,问:“你们也是大学老师?”
我俩相视一笑,然后说:“在不远的将来,可能会是吧!”
阿姨砸吧了一下嘴,感叹道:“哎呀,真好。我就总是督促我家孩子好好学习,让他以后也能当个老师,多好了。”
我们应声附和着。
阿姨继续说:“孩子就是要好好学习么!你看我,这么大年龄了,我还不是天天在外面跑车?谁不知道看短视频舒服?谁不知道躺在家里快活?但是没办法呀,人总是要努力做些事情的。你们说是不是?”
我们都斩钉截铁地说:“是的!说的太对了!”
因为我们刚刚还在和母亲探讨同一个话题呢。生活中有时就是这么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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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何,这位阿姨让我想到了小说《我在时间尽头等你》中,对于方娇的描写,她也是一位出租车司机:
“二十八岁那年冬天,我正历经一场失恋浩劫。失恋整一个月当天,大年初七,我人生中第三次坐上方娇的出租车。她为防小臂晒伤的那双丝质白手套仍戴着,车里的布置较两年前更加丰富:方向盘前面固定住一张塑封过的见义勇为奖状;副驾驶位前面贴着一张花季少女的自拍照,女孩挺好看,发型略杀马特,自拍照旁附有微信二维码,下书六个黑体字:“海外代购扫我”;最中间还是那张营运执照,照片里的方娇,美得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女明星。”
郑执《我在时间尽头等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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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《出租车司机》海报
1976年的电影《出租车司机》,罗伯特·德尼罗塑造了这样的一个形象,在纸醉金迷的纽约漠然麻木,而又愤世嫉俗。
或许之后我也会拍一部片子,叫《太原的哥》,主演就让我的二哥来担当,毕竟在他的所有工作中,的哥或许是最能让他感到兴奋的。每次一提起出租车,他的眼里是有光的。
是啊,或许我对于乘坐出租车的经历情有独钟,也是因为我二哥就是一位出租车司机。但可惜的是,我并没有当过他的乘客。
若是未来某一次在街边招手时,停下的是那一辆光洁如新,又花里胡哨的出租车,那一定就是他开的,而这也一定会成为我最印象深刻的乘车经历之一。
我对他的这份职业感到骄傲,只是会心疼他的辛劳。在当今的时代,出租车司机们,或许是唯一还在贯彻骑士精神的人们了。
一辆辆出租车,在城市中不停歇地穿梭着,组成了一道别致的,也许是不可或缺的风景。每一辆出租车里,又时刻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,或喜悦,或悲伤。
有时自己驾车,停下等绿灯时,我总喜欢看向旁边出租车的车窗,试图透过小小的那块玻璃,揣测出车内的人的情绪和故事,他们在经历什么?他们又和司机在聊些什么?
但多数时候,看到的是后排乘客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上,玩着手机,我又不禁感到些许的惋惜,他们将错过多么精彩的一段旅程。
但生活就是这样吧,城市霓虹闪烁,高楼大厦林立,无数的车和人,成为了这座城市永恒的过客,我们观察着、亲历着,又试图逃脱着。